西方「乱伦畸恋」源流考
[红心女王]讲的是后母与继子的乱伦故事。
那天继子刚洗完澡，身上湿漉漉还挂着水珠，迎头就撞上了正在为他收拾房间的后母。
他当时只在腰上缠了一条浴巾，她则捏着他房间里的果皮纸屑和一本他看了一半的书——意大利女记者奥里亚娜·法拉奇的《男人》，还问他好看吗，讲什么的？他答：一个男人。
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。
在此之前，身为精英律师的后母还以为自己什么都有了，丈夫潇洒，女儿可爱，别墅宽广，事业得意。啊，是在云端了，没想到继子挂着水珠的青涩躯体和眼神就让她沉了下去。
她喜欢他的纹身、卡带和手臂上的茸毛，闭上眼睛无一日不想念，没一刻忘得了。
于是在某个夜里进了继子的房间，带着如狼似虎的欲望跪在地上，以臣服姿态渴求他青春鲜美的肉体——便有了尺度极大的三场■欲戏。
她像个不会游泳的人扎了个猛子，一直沉，一直沉，还高喊着“不要救我”，湿濡而扭曲。
——这一场乱伦(Incest)畸恋，维基百科对它的解释是，指家庭成员或亲属之间的性■为，是人类社会最为普遍的文化禁忌。
传说
早在远古时期，文字还没出现时，人类首个婚姻制度就诞生了——血缘婚(consanguineous marriage)——指兄弟姐妹结为夫妻。
赫西俄德的《神谱》中就有记载：第三代宙斯娶了自己的姐姐赫拉，并和其他姐妹、姑母结合，生下了诸神。
宙斯的奶奶盖亚更为夸张，通过无性繁殖生了儿子，又跟儿子结婚，生育了十八个孩子。
当然，这些神话传说都是由当时的希腊人民编造的。但艺术源于生活，“血缘婚”在古希腊的确非常盛行，甚至延续到了古罗马时代。
古罗马帝国的第三任皇帝，卡利古拉，与自己的三个亲妹妹保持着长期的畸形恋情。其中一个妹妹还在后来同自己的叔父结了婚。
这一点在电影[罗马帝国艳情史]中有所体现。
西班牙教宗亚历山大六世，则跟自己的女儿发生了关系，并在诏书中写道，他是女儿之子的父亲。后来，这个女儿又同她自己的兄长■媾。
类似的还有教宗若望十二世，与其母其妹都发生过性■为。枢机皮埃尔·唐森则干脆将妹妹们当爱人看待，甚至会爱抚她们的■房。
法国的玛戈皇后与自己的兄长查理九世也存在肉体关系，还同弟弟亨利三世保持恋爱关系。
电影[玛戈皇后]中，阿佳妮饰演的角色就是这个女人，在16世纪法国奢华淫靡的宫廷里大肆乱伦，终其一生被丑闻、阴谋和悲剧缠绕。
但回望整个欧洲史就会发现，以上案例实在不足挂齿，最吊诡的应当属哈布斯堡王朝。
这个至今都是遗传学家最爱研究的王朝，不仅在欧洲史上最显赫、统治地域最广，乱伦更是像养花弄草、担水吃饭一样自然。
也因为此，他们清一色都是“地包天”，这种遗传现象在卡洛斯二世身上达到巅峰，过于巨大的下巴常常使他难以咀嚼食物，更患有智障、癫痫和性无能，38岁那年无后而终。
有社会学家认为，此等王室乱伦，大多为将纯正血脉永久延续下去，更是出于政治目的，结成联盟，巩固地位。
哈布斯堡王朝正是凭此称霸欧洲，也凭此在18世纪中期绝嗣，把自己玩死，是谓成败萧何。
这一时期，法国思想家的价值观开始偏向相对主义，对乱伦之事持支持与反对两种态度。
有相当一部分人将此视为“哲学的罪行”，而萨德侯爵却十分赞扬这种家族■爱，认为应当仿效神话，发生近亲性■为。
拿破仑本人也十分喜欢自己的妹妹波琳·波拿巴，他的妻子也察觉到这对兄妹的关系“过分亲密”，波琳还表示有意愿跟拿破仑发生关系，以此看一看人们的反应，一定相当有趣。
20世纪以后，最轰动的乱伦事件莫过于法国画家、摄影师皮埃尔·莫里尼埃和他的妹妹。
当然，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准确性，大可跳过去不读，不过，读读也无妨。
传闻莫里尼埃曾亲吻过以妹妹为原型的雕塑的脚，并在妹妹感染西班牙流感去世以后，同她的遗体■交，然后■精。
©️皮埃尔·莫里尼埃
莫里尼埃还觉得自己的女儿十分美丽，坊间盛传两者为恋人的留言，连他的女儿都承认，“我知道父亲以带有恋情的目光看待我，并在我结婚的半年前就一直嫉妒婚约者。”
学术
弗洛伊德把这种有近亲性■为的情结，概括为“俄狄浦斯情结”，取自古希腊悲剧《俄狄浦斯王》，讲希腊神话中的底比斯国王，在不知情的前提下，杀了自己的父亲，并娶了母亲。
弗洛伊德由此认为，男孩的自我中，有独占母爱的欲望，但在日后渐渐明白，原来父亲早已占有了这份爱，因此将父亲视为竞争对手。
同时，由于害怕被父亲阉割，男孩渐渐抑制了这份独占欲，最后使自我与父亲同化、升华。
顺便说一句，弗洛伊德对自己的妹妹抱有■欲，也曾与自己的女儿安娜发生性■系。
在哲学方面，斯多葛学派中也有不少人认可乱伦之恋，如古希腊哲学家季蒂昂的芝诺认为，“母亲的一部分跟自己的一部分摩擦并不奇怪，谁也不会觉得自己触摸母亲很奇怪。”
这个观点得到了克律西波斯的附议，他这样说道，“父女、母子、兄妹、姐弟一起做，是没有问题的，如同许多人正当地进行。只要证明这种行为不违反自然，就是可以接受的。”
黑格尔在《精神现象学》中也十分支持这种行为，他提出了一个“共同体法则”，认为兄妹间的血缘关系，可以使双方稳定及平衡，结合后不会对彼此有欲求，尊重个体独立自主性。
黑格尔也与自己的妹妹克里斯蒂安建立了浓厚的依恋关系，乃至他的妻子都妒之入骨。
空想社会主义思想家夏尔·傅立叶则很拥护旁系血亲之间的性■为，认为这种行为应该得到许可，然后把孩子交给托儿所，由社会照顾。
希特勒也算是一个典型案例，他不仅认为要守护民族血脉免遭犹太人侵蚀，也在《我的奋斗》一书中对乱伦之事表现得异常执着。
有学者专门列了一个与希特勒有性■系的名单，其中就包括他的外甥女葛莉·劳巴尔。
这样看来，在整个哲学界，唯一反对乱伦之事的人，大概就只有苏格拉底和柏拉图了。
柏拉图在《理想国》中对这种性■为持强烈反对，认为其“会显出人的兽性”，而且“很少产生良好的后代”。他的老师苏格拉底也认为，“近亲■交不利于因此而诞生的孩子成长。”
这种观点与遗传学不谋而合。
曾有一支西班牙遗传学团队，为了计算出哈布斯堡王朝卡洛斯二世的近交系数，追溯了16代，获得3000多人数据，得出父母的血缘越是相近，合子型便越多，后代的生物性成本也就会随之上升，从而产生较高的遗传风险。
但华盛顿大学遗传学顾问罗宾·I·贝内特驳回了这一结论，认为亲表堂兄妹婚后，造成后代先天缺陷的概率，仅比普通人高2%-3%。
大象公会今年4月发表的文章“如果龙妈和雪诺生了小孩”由此认为，是人们的想象和多数人的印象，高估或放大了近亲结合的危险。
这种说法有点类似于“诉诸厌恶”——一种诉诸情感谬误，主张由于对某事感到嫌恶，因而认定某事是错误的。
至于哈布斯堡王朝的悲剧，也被认为不够典型，因为他们是用近亲结合的后代再度近亲结合，基因相似程度比亲兄妹还要高。
而人类社会中的绝大多数近亲婚姻，频率远不止于如此之高，基因也不会太相似。
或许正因为此，时至今日，近亲结合在婚姻关系里所占的比例仍不算少，一幅源自A. H. Bittles. 的数据图表明，绿色国家有20%的婚姻属于这类，粉色国家则占比1%-10%。
此外，虽然说乱伦禁忌已经成为一种全球通用的普遍原则，但细看世界各地关于近亲结婚的法律，就能发现，并非所有地区都在限制。
2016年，英国《每日邮报》更是有报道称，美国新墨西哥州，一位36岁的母亲和自己19岁儿子发生了性■系，“陷入疯狂的热恋”。
随后，母子二人被邻居以乱伦罪起诉，但母亲认为，没有什么可以把他们分开。
据说，这位母亲16岁生下儿子，之后近20年没与儿子再联系。如今相见，“疯狂的感觉”出现了，儿子对母亲坦白，“我爱上你了，但害怕让你知道。”从此两人坠入爱河。
这里涉及到一个概念，叫做“遗传性性吸引”，指近亲间的性吸引，多发生在成年后第一次相见的父母与子女，或不在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，为双方相似的遗传基因所致。
真叫人啼笑皆非，也不知该论罪还是不论罪。
文化
16世纪后，以乱伦为主题的绘画开始多起来。
比如法国学院派画家威廉·布格罗的《比布利斯》，取材于希腊神话中的卡诺思，因被妹妹拒绝了求爱，而不断流泪，最终化为泉水妖精。
还有弗朗切斯科·富里尼的《罗得跟女儿们》，取材自《旧约圣经》中，罗得和他的女儿们发生性■为的情景，充满威胁感。
塞缪尔·伍德福德也看中了同样情景，但画出来的更加温馨日常。
奥地利画家席勒不取材任何，而是亲身示范，比如他让自己的妹妹担任他的■体模特，过程中举止亲密，甚至对自己的妹夫生出妒忌之心。
当然，乱伦也是后世文学最热衷描写的题材。
比如童话集《五日谈》中的“牝熊”一则，说某个身为国王的父亲，爱上了自己女儿，并向她求婚。女儿不愿意，便化为熊向森林逃去。
《格林童话》初版里的“白雪公主”一则，也是讲公主七岁那年，与自己的父王乱伦，还觊觎生母后位，妄图取而代之。
生母便杀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女儿，将其尸体放入玻璃棺中，直到某日来了个有恋尸癖的王子，无法爱上活着的女人，因瞧见了棺材里公主病态的美，遂将其带走，昼夜不离。
马尔克斯的《百年孤独》则是围绕乱伦禁忌。
蒋方舟在“并不难懂的百年孤独”一文中写道：
在布恩迪亚家族繁衍的过程中，他们最大的恐惧，就是乱伦。因为乱伦会生下带有猪尾巴的小孩子，会造成整个家族的灭绝。
可乱伦还是发生了，于是就如俄狄浦斯自戳双目赎罪，整个马孔多被末日飓风卷走。
至于电影方面，虽不如东亚众多，却也可说道一二，比如[一树梨花压海棠]。
大学教授韩拔与寡妇夏洛特结了婚，却迷上了夏洛特年仅14岁的女儿洛丽塔——他的继女。
于佩尔主演的电影[母亲，爱情的限度]，则是讲时隔多年，儿子终于回到父母身边，却对母亲过分依恋，甚至为此，祈祷父亲死去。
某夜，母子俩喝醉了，母亲问，“我要睡了，你来吗？”儿子反问：“你希望吗？”母亲答：“是的。”于是，两人抱在一起，儿子正要行乱伦之事，母亲却轻叹一声，自刎而去。
她死后，儿子开始对着她的尸体■慰。
还有[不伦之恋]，14岁的少女玛丽安爱上了自己的继父，躺在床上问他“我要做个女人最缺少的是什么”，见继父爱答不理，便不由分说扑到他怀里，说“是否我没有引起你的注意”。
伍迪·艾伦的[摩天轮]，则是讲父亲时隔五年再次见到女儿，一反从前的针锋相对，变得异常热切，先是要为她烘焙巧克力曲奇，之后又带她钓鱼，看到她出去约会就会生气。
终于，这位父亲的继任妻子忍无可忍，大吼着说，“承认吧，你把她当女朋友对待了！”
我恐怕这是伍迪·艾伦从影以来，距离自己的私生活最接近的一次。
片中，后母不喜欢继女，三番五次找茬，甚至威胁她不让念夜校。而宋宜的养母，也极不待见她，好几次说，要把她送到福利院去。
[摩天轮]或许是伍迪的一次状若轻描淡写的自白。
[红心女王]却比所有的乱伦电影都冷峻黑暗。
后母与继子的私情败露，为求自保，身为律师的后母竟说一切都是继子胡编，是继子强使，将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，与她的职业形成鲜明对比，充满讽刺，让人不寒而栗。
原来，她以臣服的姿态跪在地上时，只是在迎接自己原本压抑在长久的工作与生活中、如今却陡然苏醒的■欲，而不是爱他。
于是继子含恨离开，在皑皑白雪中生生冻死。
这也是乱伦畸恋当中，要将“成年人与未成年人之间”、“未成年的兄弟姐妹之间”两个类型进行犯罪化、视为儿童性虐待的原因。
2015年，哈佛大学推出一项政策，关键词是“不平等身份”，认为成年人无论知识、阅历还是其他，都大大超越未成年人的想象。
涉世未深的未成年人，很容易受到成年人的吸引。这样的吸引并非来源于平等的身份和势均力敌的阅历，而是一个年轻人处于人生必经阶段，对于知识垄断者所产生的崇拜情绪。
如果成年人将这种情绪加以利用，或者说，将这种既存的不平等关系加以利用，攫取个人所需，从而实现自身利益，那么无论此人有无意识到，都是对未成年人的不公正对待。
毕竟如[红心女王]，成人世界老谋深算的险恶和利己主义，是如禽兽一般冷酷无常的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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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资料：
[1] 当我们谈论诱罪时，我们在谈论什么，解放碑小福神，2019.03.31
[2] New Harvard Policy Bans Teacher-Student Relations，By Ashley Southall and Tamar Lewin，2015.02.05
[3] 论中国当代小说中的“乱伦”叙事，杨经建，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，2004.06
[4] 生殖意识的产生对人类到底意味着什么？-好奇心日报，2017.10.21
[5] Incest，Wikipedia，2019.12.04
[6] Our Political Nature：The Evolutionary Origins of What Divides Us，Avi Tuschman，2013
[7] 如果龙妈和雪诺生了小孩，大象公会，2019.04.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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